娃娃

深秋的清晨, 寒氣濃重，院子裏的樹木掛了薄薄的一層白霜。周滿輕輕敲了幾下門, 驚擾到了棲在樹上的小雀, 小雀扇動翅膀，葉子面上的白霜便簌簌往下掉。

周叔披了外套出來開門, 看到是周滿也沒有太驚訝。只是視線落在周滿凍紅的腳踝上時，周叔這個做父親的就開始操心了：“你就不能穿長一點的褲子, 非要把腳踝露出來？周滿, 我給你說了多少遍了，寒從腳生, 別仗著年輕就胡來, 等你到了我和你媽的這個年紀, 有你好受的。”

周滿在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就擠了進來, 她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懶得聽她爸的叨嘮，一邊張望, 一邊隨口敷衍道：“好了好了，爸爸，我知道了，央央起了嗎？”

“小聲點！”周滿還說著話, 周叔就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她背上, 青石板的地上也結了一層霜，周滿被拍的一個趔趄，差點摔了。

“爸, 你幹嘛啊！”站穩後，周滿才轉頭看著周叔，這手勁，絕對她親爸。

周叔說：“讓你小聲點，大清早嚷嚷什麽，先生喜靜，給你說了多少遍怎麽就記不住？”

周滿癟癟嘴，小聲地嗯了一下，問道：“爸，央央起了沒？我找她有點事兒。”

“起了，在菜園子。”周叔說，“你有什麽事就長話短說，別占著小禾的時間，她還要給先生做早飯，先生現在就喜歡吃小禾做的東西。”

周滿點點頭，很上道：“知道了，知道了，就一句話，我說完就走，絕對不占用屬於晏先生的時間。”

菜園子沒在流雲小舍內部，但是從後門出去正對著一片空地就是菜園子。菜園子裏種了很多蔬菜，日常供應足夠，平時有專門的人員打理。

周滿這段時間往山上跑得勤，流雲小舍裏很多地方她都能找到，拐過花棚，沿著青石小路直走一百多米就可以看到一個小門，此刻小門大開，門檻上放了一個菜籃子，裏面裝了不少新鮮的蔬菜。

“央央。”周滿站在門邊朝著不遠處的喊道。

菜園子裏，一道米黃色的身影轉了過來。早上溫度低，雲禾的手和鼻頭都凍得有些紅。瞧見來人是周滿，雲禾便從園子裏走了出來，將剛摘好的菜放到菜籃子裏，問道：“滿滿姐，你怎麽來了？今天還不是周六啊？”

這段時間，周滿和雲禾約定每個周六上山來拿貨，雲禾制作的那些東西，現在在周滿朋友圈賣得很好，不過雲禾精力有限，每次制作的數量不多，所以周滿每隔一周才上來拿一次。

周滿順手幫雲禾提了一個籃子，解釋說：“我不是來找你拿貨的，我是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雲禾提起另一個菜籃子，兩人邊說邊走：“什麽好消息？”

“你還記得上次你抓小偷，陳述寫了一篇宣傳報道嗎？”周滿擔心雲禾早忘了，提示道，“就掛門戶網站上那個，你還上了社會新聞，記得嗎？”

“記得啊。”還有一個錦旗呢。

“就是那個宣傳報道，陳述說後來評了獎，他們局裏得到了上頭的表揚，覺得正能量宣傳月他們做得很好，然後最近翡城市政府需要一個形象正面的旅游大使，李警官得知後，就把你推薦上去了，他本來就是試一試，結果還真成了，現在政府那邊的人聯系過來了，希望你能擔任翡城市的旅游宣傳大使。”

周滿說完，看著雲禾笑了笑：“這事兒現在外面還不知道消息，只有他們內部人員才知道，我先給你透個信兒，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那你怎麽知道啊？你在他們內部還有人？”

周滿臉上有那麽一絲的不自然，目光虛虛落在半空，聲音也小了半分：“就……陳述告訴我的。”

“陳述？”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周滿臉上難得出現女兒家的羞赧，雲禾笑了笑，故意問道，“哎，滿滿姐，你現在和陳警官很熟啊。”

“也沒有很熟。”周滿下意識地否認。

“沒有很熟陳警官怎麽告訴你這些內部消息啊。”

雲禾話語裏揶揄的意味很明顯，周滿耳朵有點紅：“好了好了，我承認，我是對陳述有好感，但是那家夥好像不喜歡我。”

說完，周滿瞪了雲禾一眼，假裝兇巴巴地說：“他肯定還喜歡你。”

雲禾無辜地眨了眨眼：“滿滿姐，你可別冤枉我，我們倆幾個月都沒有聯系了。”

“哎……”陳述確實已經不喜歡雲禾了，當初哪點好感，在得知雲禾是晏少舒的人後，早就消磨殆盡了，周滿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她才放心大膽的喜歡上了陳述，但陳述對她的心意不是回避就是假裝不知道，只願意和她做朋友，她明裏暗裏做的那些小動作，陳述不可能感覺不到，唯一能解釋的就是陳述不喜歡她。

後來周滿家裏人又開始逼著她相親，周滿心裏裝了事兒，壓力巨大，所以前段時間臉色不好，瘋狂爆痘，還好雲禾制作的祛痘膏嫩白霜拯救了她。

周滿記著周叔的提醒，她把菜送到廚房就走了。雲禾用新鮮的蔬菜熬了蔬菜粥，又用蔬菜和著面粉做了餅子，餅子外酥裏嫩，還有紫薯心，不油膩，味道很好。

晏少舒醒來後便自己下來了，天氣冷，蓋在膝蓋上的毛毯都厚了一層。

雲禾盛了一碗粥放到晏少舒面前，小聲提醒：“先生，粥燙，小心些。”

晏少舒垂眸看著面前冒著熱氣的蔬菜粥，沒動，狀態有些游離。

“先生？”雲禾叫了一聲，心道這天氣冷了，晏少舒越來越像一只布偶貓了，整個人懶懶的，似乎動動手都嫌麻煩。

晏少舒擡了擡眼皮，朝她看過來，聲音比以往要軟一些：“太燙了，你幫我吹。”

“……”雖然這段時間雲禾已經習慣了晏少舒的偶爾反常，但這一次，她還是怔了一下，不敢置信這聽起來分明就是撒嬌的話是從晏少舒口中說出來的。

“我吹一下？用嘴嗎？”雲禾其實想問的是，你不嫌我的口水嗎？

晏少舒深邃的眼睛看著她，雲禾不自覺地被盯著咽了咽口水。他沒說話，但是雲禾已經從他眼中看出來了不容拒絕。

雲禾伸手準備把粥拿回來，關山忽然出聲：“等一下。”

然後在眾人的目光下，關山從容淡定地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個粉紅色的便攜小風扇遞給雲禾：“雲小姐，你用這個給先生吹吧，最近流感到處都是，還是別用嘴吹了，不衛生。”

很好，雲禾開心地接過小風扇呼啦呼啦地開始給晏少舒吹粥。

曲賀楠全程低頭憋笑，他真是服了關山這個鋼鐵直男了，連他都看明白這是先生故意的，關山這個二楞子，竟然搞出了粉色小風扇。

媽的，這個他要記下來，存起來笑一年。

關山並不知道自己的小風扇葬送了自家先生的撩撥計劃，只是當他一整天都被派出去幫著山下鎮裏的居民幹活的時候，關山才隱隱覺得先生似乎是在懲罰自己。

他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因為早上喝粥的時候，多吃了一個餅子嗎？

下午，雲嘉柔清醒了一陣，雲禾陪著雲嘉柔聊天。

“媽媽，今天你還記得我嗎？”

這一周雲嘉柔的狀態明顯好轉，在齊老先生和雲禾的共同努力下，雲嘉柔氣色紅潤，身體也長了些肉，更重要的是她能比較清晰的表達了。

“記得，你是我的女兒央央。”說這話的時候，雲嘉柔擡手輕輕摸著雲禾的頭，眼裏全是溫柔，她說話很慢，但每個字都說得很清楚。雲嘉柔又轉頭看向窗外，她擡手指著外面的人，“那是齊老先生，那是小楠。”

雲禾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齊老先生和曲賀楠站在院子裏說話，雲禾又問，“媽媽還記得誰？”

雲嘉柔歪著頭想了想：“還有好看的晏先生。”

雲禾笑了：“怎麽是好看的晏先生啊？”

雲嘉柔又盯著雲禾的臉：“我女兒也好看的。”

雲禾眨了眨眼，聽到雲嘉柔又說，“好看的配好看的，生的孩子更好看。央央配晏先生，生孩子，好看。”

雲禾楞了一下，下一秒臉就紅了，一路紅到耳朵上。

媽媽啊，這道理是沒錯，可誰說要和晏先生生孩子啊！

雲嘉柔說著說著就困了，雲禾等她睡著了，才離開，可因為剛才雲嘉柔無心說的那些話，她心裏頭現在還有點燥，臉頰上的熱度也沒有退卻，偏偏這個時候，周叔過來告訴她，她燉的藥膳好了。

原地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心裏的燥熱感才壓了下去，平覆好了心情，雲禾才端著藥膳去了雕刻室。

雕刻室的門虛掩著，門外也不見關山，雲禾站在門外敲了敲門：“先生，在嗎？”

“進來吧。”

雕刻室開著地暖，晏少舒沒有穿外套，就只穿了一件單衣。他帶著一副金絲邊框的覆古眼鏡，手裏一把銀色小刻刀，正低頭雕琢手裏的木頭。

雲禾將藥膳放到旁邊的桌子上，就聽到晏少舒淡聲說：“過來。”

雲禾走過去，晏少舒擡頭看了她一眼，眼神示意她：“這個給你。”

在一堆木屑旁，有一個很小巧的木頭娃娃，差不多成年人大拇指這般大，頂著兩個羊角小辮，看起來有點像年畫娃娃。

看到娃娃，雲禾又想到了雲嘉柔剛才說的話。

這時，晏少舒問道：“好看嗎？”

雲禾下意識就脫口而出：“好看，好看的人，生的娃娃都好看。”

晏少舒昳麗狹長的雙目有一瞬間的詫異，隨後，便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問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雲禾，我好看嗎？”

作者：鋼鐵直男關山某天不小心撞見了自家先生將雲禾按在墻上親。

事後，他悄悄找到曲賀楠配藥。

曲賀楠：“你感冒了？”

關山：“雲禾感冒了。”

曲賀楠：“你給雲禾配藥？”

關山：“我給先生配。”

曲賀楠：“先生也感冒了？”

關山：“先生沒有感冒，但是我看到他吃了雲禾的口水，我擔心先生被傳染。”

曲賀楠：“……你管接吻叫吃口水？”

曲賀楠：“活該你單身。”

關山：“……”配藥就配藥，搞什麽人身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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